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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oo 中国大事纪

文档版本:v0.0.0;事件更新至 2023.10;

参与编辑:Chihiro、kaka、栗子、昭路,我们是每个人身边的中国女权主义者;

信息来源:中国米兔志、 #MeToo 在中国、端传媒、歪脑、中国数字时代、相关新闻报道、维基百科等。

2018 年以前:#MeToo 前夕,山雨欲来

这一阶段出现了一些性骚扰诉讼和相关法案提议,相关议题也开始进入公众视线,引发关注和讨论。尤其是 2012-2015 年青年女权行动派的活动帮助相关议题获得大众的了解和讨论,2017 年独立调查记者黄雪琴做出的一系列努力直接推动了 #MeToo 运动的到来。

(1)中国首例性骚扰案件

2001 年 6 月,西安市一位国有企业女职员童女士指控总经理对她实施性骚扰。这是中国首例进入司法程序的性骚扰案,然而法院以证据不足最终判决原告败诉。

(2)黄静案

2003 年 2 月 24 日,小学教师黄静被发现死于宿舍,全身多处伤痕,死状不自然。家属指控黄静之死系其男友姜俊武强奸未遂造成。该案件受到广泛关注,学者艾晓明前去调查并拍摄纪录片,提出本案可能属于“约会强奸”。“约会强奸”、“婚内强奸”、“熟人性侵”等名词开始被媒体讨论。

(3)职场性骚扰防治议题开始被讨论

2007 年,中国第一家专门从事妇女法律援助及研究的非营利组织,北京众泽妇女法律咨询服务中心,开始探讨职场性骚扰防治议题。

北京众泽妇女法律咨询服务中心:前身为“北京大学法学院妇女法律研究与服务中心”,1996 年受在北京举办的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鼓舞建立,向妇女提供包含农村妇女土地权、对妇女的暴力、移民女工等相关议题的法律咨询和援助,是中国具有代表性的公益组织之一。它于 2016 年 2 月 1 日被迫关闭后,其关联组织“千千律师事务所”继续提供法律相关服务至今。

(4)邓玉娇案

2009 年 5 月,湖北省巴东县某宾馆服务员邓玉娇在工作时遭遇三位地方官员要求“提供特殊服务”,邓拒绝后三人企图强奸,邓反抗时刺伤两人,其中一人抢救无效死亡。最初邓玉娇被以涉嫌故意杀人罪为由刑事拘留。案情被公众知晓后,引发全国民意沸腾。舆论普遍认为邓玉娇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大批民众举横幅游行抗议警察、声援邓玉娇。但对此案以女性权利等女权主义角度出发的讨论,如女性工作场所的性骚扰、性侵风险,却未获公众注意,甚至不少人对邓赞许是因为她捍卫了自己的“贞操”。不少女权主义者参与了支持活动,比如,包括女权活动者叶海燕带领的中国民间女权工作室在内的一批女权行动者以行为艺术声援邓玉娇。

(5)贵州习水“嫖宿幼女”案

2007-2008 年间,贵州习水多名未满 14 周岁的中小学女学生被以哄骗、挟持、威逼等手段强迫卖淫,遭到包括当地移民办主任、县人事劳保局干部、镇司法所干部、中学老师等“嫖客”性侵。然而 2009 年案发后,后者被以“嫖宿幼女罪”而非“强奸罪”起诉,引起巨大公愤。[注1] 舆论压力下,该案被转移管辖权至遵义市中级人民法院,但最终仍以嫖宿幼女罪定罪。本案和邓玉娇案被认为开创了“全民法官”时代,民意监督或可影响司法过程。

[注1] : 嫖宿幼女罪:中国的“性同意年龄”为 14 周岁。刑法规定,奸淫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无论幼女是否“同意”都)以强奸罪论,并从重处罚。然而在 2015 年嫖宿幼女罪被废除前,如果是在色情交易情境中与不满十四岁幼女发生关系,却不以强奸罪而是以嫖宿幼女罪论。这曾经引起巨大争议。反对者认为这是为强奸开脱,且污名化受害者。 然而有一批法学家,如 #MeToo 浪潮中被爆涉嫌长期性侵学生的著名法学家赵秉志,宣称嫖宿幼女罪有其存在合理性,应客观看待。

“受害者”和“幸存者”这两个术语在本文中混用,当涉及到法律和案情相关说明时我们倾向“受害者”一词,因为可以有效地审判暴力行为,同时也考虑到有遭受性暴力没有幸存下来的人。

(6)贵州毕节女教师被性侵案

2011 年,贵州毕节阿市中学一位女教师周琴(化名)被校长强令陪领导喝酒后遭到阿市乡国土资源管理所所长王贵衷性侵。受害者报案后,警方却称:“戴套不算强奸”,要求受害者私了。周琴在网络上公布自己的遭遇后引发广泛关注,舆论压力之下王贵衷被刑事逮捕,当地公安人员被撤销公职。

(7)唐慧案

2006 年 10 月,中国湖南永州 11 岁女孩乐乐(化名)被周军辉性侵后贩卖到秦星、陈刚开设的休闲中心,并被强迫卖淫。直至当年 12 月 30 日被解救为止,乐乐已经被强迫卖淫百余次,期间遭到包括当地政府人员在内的多人性侵,所得赃款被秦星、陈刚和周军辉瓜分。被解救后乐乐健康受到严重损害,除了身体上的疾病,也出现了记忆混乱和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后高二辍学没能完成高中教育。

2006 年 12 月,乐乐母亲唐慧两次报案均被当地警方拒绝,唐慧以跳楼逼迫警方立案,直到 2007 年 1 月 5 日才被正式立案。此案前后历时八年,被告曾在 2010 年集体翻供,甚至在法庭陈述称受害者看起来像十七八岁,是自愿卖淫。政府部门的态度也令唐慧愤怒。唐慧认为民警和地方政府故意包庇色情场所和渎职政府人员,多次向永州市政府、司法机关,以及湖南省司法机关上访,因此被质疑用不正当手段裹挟舆论和司法。2012 年 8 月 2 日,永州市劳教委以“扰乱社会秩序”为由决定对唐慧进行劳动教养一年零六个月,之后在唐慧的复议申请下撤销。2013 年,唐慧以此申请国家赔偿,得到了约 3000 元的赔偿金。

乐乐案经过一二审及重审,于 2014 年 9 月 5 日由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重审结果,才全部审结。七名被告获刑十五年至无期不等。其后,唐慧和哥哥唐世科却被当局指控为达到通过司法程序获取赔款的目的,“恶意举报”、“借故生非”,于 2023 年 10 月 8 日被当地法院以寻衅滋事罪分别判处四年及三年半。二人当庭上诉。

(8)青年女权行动者抗议上海地铁公司“着装暴露诱发性骚扰”的言论

2012 年 6 月 20 日,上海地铁第二运营公司在其官方微博发布了一位女士穿着透视装的背影照,并配文“穿成这样,不被骚扰,才怪”、“姑娘请自重”。对此,女权主义者在上海地铁发起“我可以骚你不能扰”的行为艺术表示抗议。

此事件被视为中国首个公开进行的反性骚扰活动,中国青年女权行动者自此走入大众视线。2012-2015 年间,她们参与和支持了多种行为艺术和妇女权利公开倡导活动,包括李婷婷(李麦子)、郑楚然(大兔)、梁小门等推动参与的“占领男厕所”,“声援李阳家暴案当事人 Kim”,“万人签名反家暴”,“裸照呼吁反家暴立法”,肖美丽、李麦子、韦婷婷、郭晶、熊婧参与的“受伤的新娘”反家暴活动等,也帮助和支持了许多女权主义者。

(9)女工性骚扰调研报告发布

2013 年,广东两家女工服务机构,向阳花女工中心和深圳手牵手工友活动室,分别发布了女工性骚扰调研报告。两家机构的调查显示,受过性骚扰的女工比例分别高达 69.7% 和 71.2%。有 70% 上下的受骚扰者表达了对性骚扰的厌恶情绪,但有近一半(46.6%)的反抗者得到的处理结果是不了了之,而反抗后对方不再犯的只占 10%,对方被开除的只有 1%。

(10)海南万宁校长官员性侵幼女案

2013 年 5 月 8 日,海南省万宁市后郎小学校长陈在鹏及万宁市政府职员冯小松带走该校 6 名六年级小学生在酒店开房实施性侵。然而警方却称不存在性侵犯,是女学生主动联系校长开房。当地官员要求家长不要接受媒体采访,校长家属向受害女生家长致歉并要求私了。该案件引起舆论强烈关注和反应,案件爆出后仅 20 天之内,至少 7 起小学教师猥亵性侵幼女案被相继曝光。

广东 7 名律师组成律师团控告万宁警方作伪证、徇私枉法和渎职,并要求万宁警方回避案件的侦查。2013 年 5 月 27 日,女权工作者叶海燕在万宁市第二小学门口举着写有“校长,开房找我,放过小学生”标语的牌子进行抗议,她的抗议行动随即得到大量网友响应,网友纷纷举出类似标语合照,知名女学者艾晓明也拍照对叶海燕进行声援。但叶的行动招致当地政府报复。直至今日,叶海燕已经退出女权活动十年,却仍然被警察监视,遭遇驱逐和打压。

(11)肖美丽开始“美丽的女权徒步”,沿途开展反性骚扰活动

2013 年 9 月,女权行动者肖美丽在首届女权学校结业仪式后开始了“美丽的女权徒步”行动,从北京徒步前往广州,历时 170 天,走过 2000 多公里,沿途在各地开展有关反对校园性侵害的宣传、讲座、交流等活动,并向当地地方政府寄信要求公开关于性骚扰和性别不平等相关的信息。

(12)厦门大学博导吴春明性骚扰事件

2014 年,几起高校性骚扰事件得到了媒体报道。其中厦门大学博导吴春明性骚扰女学生事件引发广泛关注。女权主义者们通过联名公开建议信、法律援助等方式进行支援,最终使吴春明被撤销教师资格并开除党籍(但仍保留科研岗位),也迫使教育部出台了第一份涉及反性骚扰的部门文件“红七条”。然而仅一年后,吴春明的名字又出现在了中国考古学会新石器时代考古专业委员会里。

(13)“女权五姐妹”事件

2015 年 3 月 7 日,一些进行反对性骚扰活动的女权主义者分别在北京、杭州、广州被警察带走,多名女权主义者被警察约谈。其中李婷婷、王曼、韦婷婷、武嵘嵘、郑楚然5人(“女权五姐妹”)因策划反对公共交通上的性骚扰行为的倡导活动被刑事拘留 37 天。她们在被拘留过程中受到警方审讯和虐待,释放后一年内仍被国保监视。

此次事件是公权力对中国女权运动的严重打击,女权主义者摸索的政策倡导模式、集体行动议程自此失效,有组织的女权运动几乎全被绞杀,而社会运动极难以非组织的形式持续推进。女权媒体平台“女权之声”创始人、女权活动家吕频被警方认为是此事件的“幕后黑手”,被迫滞留美国至今,只能在美国继续女权行动。此事件之后,“女权活动”成为敏感词,高校开始禁止举办性别歧视等相关话题的讲座等活动,女权行动者几乎完全失去开展街头行动的空间,被迫转入地下或者采取更“温和”的方式,而女权相关的活动与讨论越来越局限在社交媒体上,网络女权社群不断扩大,女权运动越来越去中心化。

(14) 人权律师王秋实性骚扰女权五姐妹家属/朋友

“女权五姐妹”被拘捕期间,人权律师王秋实以“五姐妹”委托律师的身份参与营救。但不久后,女权行动者猪西西以及女权五姐妹的友人肖美丽以公开信指控,称王秋实于案件处理期间性骚扰多位当事人的女性家属,包括在家属询问案情时要求对方发送私密照片才肯透露、对家属提出性要求、以及利用女权五姐妹紧急联系人身份对相关女权伙伴进行露骨的言语性暗示等。公开信发出后在当时的女权社群、公民社群和人权律师等“泛异议圈层”当中引发了讨论。然而,当时女权议题并未获得重视,许多泛异议圈层同仁反而指责发信的行为会伤害圈层、伤害王秋实。王秋实本人则发文回应,自称意识不足,以为在开玩笑,并宣布退出公益圈和女权圈。但他很快在朋友圈改口称“是我的朋友,总会相信我”,甚至在半公开的场合里宣称是当事人自愿被骚扰。之后王秋实仍然活跃在人权律师界。[注2]

2018 年 #MeToo 风暴席卷中国后,其中一位受害者再次详述了该事件的经过,并表示:她明白王在五姐妹案的营救中付出很多,也相信他对于社会正义的追求。但如果不说出他的性侵行为,她将无法面对自己。另外,在漫长的精神缠斗中,她一度出现了重度抑郁的症状。走出阴霾以后为了能够陪伴和帮助有相似遭遇的女性,她加入了从事反对性别暴力工作的机构。

[注2] : 由于泛异议圈层和女权议题近年来屡屡遭受当局重创,这次事件的一手信源几乎全都被删帖、封号,在互联网上很难找到相关痕迹。讽刺的是,我们最终找到两位女权行动者的公开信的地方,是立场偏向民族主义和工业党的观察者网,以嘲讽中国女权主义者的口吻进行的“搬运”。

(15)《境外 NGO 法》通过并实施

中国政府于 2016 年 4 月 28 日通过、2017 年 1 月 1 日起正式实施了《境外非政府组织(NGO)境内活动管理法》。该法律极大加重了对涉及境外的 NGO 的管控和限制,将境外 NGO 组织直接置于中国公安部门管制之下,以近乎敌对的态度严厉监管。和慈善法、国安法类似,它是中国政府对社会全面控制的手段,引起了包括美国、英国、欧盟等国家及联合国人权高级专员等的担忧与批评。它令本已运行不易的许多 NGO 面临绝境,包括众多女权相关的 NGO。从 1995 年世界妇女大会起,“非政府组织”在中国渐渐被了解。二十多年间大量公益、民权、女权等难以以原子化的个人力量长期推进的活动都有 NGO 出力,许多行动者也在 NGO 任职。然而该法律使得“非政府组织”概念和“公民社会”一起失去土壤。非政府组织、民间团体的女权行动遭到严厉打压,而“女权”议题逐渐被官方垄断。

(16)“反三七过三八”活动

2016 年 3 月高校校园性骚扰的另一种表现得到关注。媒体人、女权主义者李思磐联合“广州新媒体女性网络”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发起了一场“反三七过三八”的活动,反抗商业营销、性骚扰成风的“女生节”的流行、及对“妇女”一词的污名化导致的拒绝过三八妇女节的现象。各地女权主义者积极响应,提出反性骚扰、反性别暴力、反性别刻板印象、普及性教育、呼吁男女受教育机会平等、就业平等、有偿家务劳动、男性分担家务与育儿、维护女工权益等诉求。

(17)“巫山童养媳”马泮艳事件

1997 年,年幼的马泮艳因母亲患有精神疾病、父亲死亡,被大伯代养。马泮艳 12 岁时被大伯卖给成年男性陈学生,遭遇后者长期暴力和强奸,年仅 14 岁便被迫生育一女,后在仍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期间再次被迫生子。2008 年,在马泮艳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当地政府工作人员以违法的形式对她和陈学生办理了结婚登记。2016 年 5 月初,事件经媒体报道后引发关注。2016 年 5 月 4 日,马泮艳在双龙派出所报案,控告陈学生强奸未成年,大伯马正松、姑父罗元道拐卖幼女,双龙派出所与办结婚证的工作人员渎职。然而她被警方告知:强奸罪追诉期只有十年,而她已经 28 岁,因此不予立案。6 月 4 日,马泮艳与陈学生经法院调解离婚。

2017 年初,马泮艳再次回到巫山维权,要求解决问题,处理有关公职人员。2 月 24 日,巫山县政府发布新闻稿,对其遭遇表达同情,但认为马所反映的强奸罪、非法拘禁、报警未立案等证据不足,对被拐卖和强奸的事实不予承认。

马泮艳(微博账号:@巫山六月雪)至今仍在社交媒体发声维权,要求追究犯罪者责任、申请国家赔偿,得到众多网民支持,但也因此招致很多非议,她被一些人骂为“骗子”。此外因长期维权,马至今仍持续遭受公权力的监控和打压,社交媒体的发言也经常被审查删除。

(18)女权行动者张累累的反性骚扰行动

2017 年 1 月,女权行动者张累累在两会前夕寄出 235 封《给人大代表关于防治公共交通性骚扰的建议信》,呼吁人大代表们提案建立反性骚扰机制。

2017 年 4 月,张累累发起的广州“F 女权小组”为了刊发中国第一支反性骚扰地铁广告进行大众筹款。虽然筹得足够资金,却遭相关部门拒绝广告批准。无奈之下,张累累于同年 5 月发起“我是广告牌,行走反骚扰”活动,她以每天身背广告牌生活一个月来替代地铁广告效果,并号召 100 个人一起背广告牌出门。虽然 100 块广告牌被顺利认领,张累累却很快遭到警察警告,威胁她停止活动并搬离广州。她和周围的女权朋友之后也遭到了警察的持续骚扰。

(19)北京电影学院导师父亲朱正明性侵在校生事件/“北电侯亮平”事件

2017 年 5 月,微博号“北电侯亮平”公开指控:北京电影学院学生阿廖沙在学校就读期间,遭遇班主任朱炯的父亲朱正明性侵,并受到了包括班主任在内的“学校老师”的排挤和打压,无法正常从大学毕业。该控诉很快被从社交媒体上删除。后续有网友透露阿廖沙遭朱正明起诉诽谤,她因长期饱受抑郁症折磨,没有心力应付官司,只得选择私了。

(20)自媒体“大 V”许豪杰被指控恋童

2017 年 7 月 16 日,豆瓣网友“沉默如海”发布长文,称“创业大神”、自媒体“大 V”许豪杰疑似为恋童癖。之后网友找出更多蛛丝马迹,包括许豪杰微博账号曾发表疑似恋童博文、在网络征集 17 岁以下男孩交往、关注了众多疑似恋童癖博主,且疑似开设经营儿童色情网站。遭到爆光后,许豪杰联系媒体否认恋童,并发出律师函,要求“沉默如海”删除相关信息并道歉。然而许的行为和回应引起大量网友愤慨,许豪杰的微博和 B 站账号先后被封禁。

2018 年 1 月,许豪杰将豆瓣、微博与新浪微博告上法庭,称关于自己恋童的言论侵害了自身名誉,要求被告删除、屏蔽相关内容。许还要求豆瓣提供“沉默如海”的真实信息,遭到豆瓣拒绝后疑似鼓动粉丝对“沉默如海”进行“人肉”。许多网友为保护该网友,自发将网名改成“沉默如海”。最后,许豪杰在开庭前撤诉。但对于恋童事件,许豪杰没有作出道歉,也没有受到法律处罚,事后不久许便复出继续更新社交媒体账号,并在某知识付费平台卖课。

(2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陈小武性骚扰事件

2017 年 10 月 15 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博士罗茜茜在知乎上“如何评价北航陈小武”的提问下,贴出了一千余字的回答,提到她十二年前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直博期间险遭副导师陈小武性侵的经历。她的答案引起多位同样被陈性骚扰过的女士共鸣,她们组建微信群,提供证言和证据。2017 年 10 月下旬,罗茜茜联系北航纪委,实名投诉了陈小武,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22)独立记者黄雪琴发起“中国女记者性骚扰调查问卷”,并调查北航陈小武性骚扰事件

2017 年 10 月,女权活动者、中国独立记者黄雪琴发起“中国女记者性骚扰调查问卷”,获得 1762 人参与,搜集了 416 份有效样本。其中有 83.7% 的女记者遭受过程度不一、形式不同的性骚扰,42.4% 遭遇多次性骚扰,18.2% 遭遇了 5 次以上的性骚扰。罗茜茜也填写问卷并联系了黄雪琴。黄雪琴随后就陈小武性骚扰事件进行了调查。

该调查问卷于 2018 年 3 月 7 日发布。但报告的负责方之一,黄雪琴运营的公众号“ATSH”(Anti-Sexual Harassment),在预告该报告完成后四天即遭到封禁,该账号下所有文章一并被消失。

2018 年: #MeToo 运动元年,高峰低谷

2018 年上半年,中国 #MeToo 运动从高校开始,引发民众关注和讨论,然而很快遭受打压,发声者被约谈或遭其它形式施压,高校 #MeToo 多被界定为个别人师风师德问题,制度拒绝改变,多起高校圈性骚扰案件石沉大海。下半年,#MeToo 之火再次燃起,从高校烧向公益行业、媒体圈、甚至宗教界,各领域都有性侵害幸存者站出来进行指控,仅从网络公开渠道收集到的就有 32 起指控事件。然而立案难、取证难、胜诉难、赔偿难,#MeToo 事件能走完司法途径维权的极少,大多事件没有下文和结果。尤其在朱军事件爆发后,#MeToo 遭遇全面打压,社交媒体加重审查,“#MeToo”、“性侵”等标签被撤下,“我也是”、“俺也一样”都被列为禁词。2018 年下半年王敖、弦子、王琪、邹思聪等性骚扰事件的发声者被徐钢、周非、邓飞等加害者的反诉“名誉侵权”,控诉者纷纷成为被告,#MeToo 运动陷入低谷。

(23)旅美博士罗茜茜实名指控陈小武 ,黄雪琴持续报道北航陈小武性骚扰事件

2018 年 1 月 1 日,黄雪琴在公众号“ATSH”上连续五天发布揭露陈小武性骚扰行径的文章。中国的 #MeToo 运动自此开始。

与此同时,罗茜茜在微博上公开自己的真名,正面对峙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长江学者陈小武,控诉其在十二年来持续性骚扰学生。罗茜茜是中国第一个大声喊出 #MeToo 的女性,该事件也成为中国 2018 年 #MeToo 第一案。同时,罗茜茜与她人联合发表了一封公开信,呼吁北航调查事件、公布结果,并推出有效的校园性骚扰防范机制。该信获得北航数千名校友和在校生的响应和联名支持。陈小武被停止教职,“长江学者”称号以及奖金被撤回。然而,社交媒体上对受害者的声援遭到官方审查、封禁、删除。后为躲避审查机制,#MeToo 本土化为了“米兔”,以继续号召反性骚扰。

(24)超万名校友联署寄信要求高校建立反骚扰机制

2018 年 1 月,一些女权主义者相继向所毕业的高校校长寄信,要求建立反性骚扰机制。来自至少 94 所高校、超过万名校友和在校生参与联署。教育部随后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将研究建立高校预防性骚扰长效机制。

(25)富士康女工寄公开信要求建立反骚扰机制

2018 年 1 月,深圳富士康的几位女工向厂方寄出公开信,要求建立反性骚扰机制,提议包括对管理人员进行防治性骚扰的培训、在新员工入职培训中加入防治性骚扰的内容、设置专门接受性骚扰举报投诉的渠道等等。尖椒部落、绿色蔷薇等组织也为女工性别压迫议题发声。然而,女工议题并未像其他圈层中的 #MeToo 事件一样产生巨大声量或引发众多关注,关注劳工和女权等社会议题的“土逗公社”的微信公众号也于 2018 年 8 月被封号。

(26)“汤兰兰”事件

2008 年,时年不满 14 周岁的汤兰兰(化名)给公安机关写信,称自己从 7 岁开始遭受亲人和村民的长期性侵犯。警方调查后逮捕犯罪嫌疑人 15 人,其中 1 人在看守所内死亡,11 人被法院判处强奸罪、强迫卖淫罪、嫖宿幼女罪等罪名。事后,警方为汤兰兰变更名字、迁移户籍。

汤兰兰母亲等被告陆续出狱后提起申诉,声称被诬陷、刑讯逼供,要求重审案件。2018 年 1 月 30 日,澎湃新闻发布报道《寻找汤兰兰:少女称遭亲友性侵,11 人入狱多年其人“失联”》,称案件疑点甚多,家属坚持申诉,而“把全家人送进了监狱”的汤兰兰却“户口消失”。报道不仅单方面采信证词,甚至公布了汤兰兰改名迁户后新的身份信息,呼吁“寻找汤兰兰”。新京报于次日发表评论《被全家“性侵”的女孩,不能就这么“失联”着》。两篇文章引发舆论争议。有评论认为这种“人肉受害者”的行为已突破新闻伦理底线。该案也引发了对性侵案件受害人保护政策的讨论。

2018 年 2 月 8 日,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启动再审。7 月,法院宣布原审认定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程序合法,驳回汤兰兰母亲等人的申诉。

(27)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谢灿性骚扰事件

2018 年 2 月 2 日,记者赵嗷嗷(笔名)在女性权益平台“橙雨伞”公众号上发文指控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谢灿曾在办公室对她性骚扰。她保留了微信、短信、通话记录等全部记录作为证据,并表示之所以公开指控是受到北航教授陈小武被举报性骚扰事件的鼓舞。谢灿联系记者否认性骚扰,并在公众号自称“因为善良,做了一件事情,结果被反诬”。校方约赵嗷嗷面谈,要求其签下保证书承诺不向外界透露调查过程和结果才肯进行谈话。赵嗷嗷发出的相关文章遭到删除,她的公众号也被“炸号”。然而校方最终表示证据不足以进行调查。2022 年 7 月,赵嗷嗷在社交媒体表示,四年过去了,谢灿的学生也开始猥亵学生,而学校依然以“如果你不提供证据,我们没有办法进行调查”为由拒绝采取措施。

(28)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副教授徐钢性侵事件

2018 年 3 月,美国卫斯理安大学教授王敖发帖实名揭露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副教授徐钢利用职权长期性侵女学生。随后,多位知情者发声,控诉徐长期多次性侵、骚扰和威胁多名中国女留学生。徐钢否认指控,在 8 月从大学辞职。2019 年 4 月,徐钢在深圳起诉王敖民侵犯其名誉权。经一二审及重审后,2022 年 5 月,法院判决驳回徐钢全部诉讼请求。然而受害者在美国提告徐钢性剥削及情感伤害,却于 2023 年 1 月败诉。

(29)反性骚扰呼声高涨之际,女权之声遭遇永久噤声

2018 年 3 月 6 日,女权媒体平台“女权之声”在微信上发布了介绍三八妇女节反骚扰的活动文章《最强妇女节过节指南》,被微信以“此内容违反网络安全法”为由删除。3 月 9 日,女权之声在微信、微博遭永久封禁。女权行动者们多次抗议,也得到了很多网友声援,但均被压制。

女权之声(前身名为妇女传媒监测网络)创立于 1996 年,从 2010 年起开始通过自媒体宣传女权,2012 年起开始支持有关女性权益的运动,与青年女权行动者建立起了紧密联系,为行动者提供联络、训练和女权话语分析等支持。

(30)对女权之声的声援活动

2018 年 3 月 9 日,女权之声的读者们在微博发起 #我是女权之声本人# 的话题,并获得了许多支持,然而这些话题在两天后被审查删除。除了发起话题之外,许多网友也通过在不同社交网络平台(如微博、微信、豆瓣)将自己的头像改为女权之声头像以表示支持,但是这一方式也被迅速屏蔽,声援女权之声的帐号也遭封禁。

2018 年 3 月 16 日,女权之声被封的第七天,几位女权主义者在北京郊区一片坟地附近的废墟为女权之声举办了一场“葬礼”。她们将这次行为艺术起名为“女声头七,坟头蹦迪”,用以表达不要无声离逝,要阴魂不散;不要悼念,要跳舞,要咆哮之意。随后,在广州、深圳、杭州及西班牙等地均有人发起纪念活动。女权之声编辑部在账号被封后曾致信网信办、向多个部门申请信息公开,试图要回账号无果;在 4 月尝试起诉新浪和腾讯,均未获立案,法院方面并未给出理由。

(31)武汉理工大学导师王攀性骚扰事件

2018 年 3 月 26 日,武汉理工大学硕士研究生陶崇园因不堪导师王攀压迫,跳楼自杀身亡。3 月 28 日,陶崇园姐姐在微博(微博账号:@陶崇园姐姐)曝光弟弟受迫细节,包括“被迫叫导师爸爸、喊‘爸我永远爱你’”,其中王攀要求学生按摩等行为更涉嫌性骚扰。事件引发大量关注,但“陶崇园姐姐”、“周蔚Wayne”等为此事发声的账号遭到删帖、限流、禁言等限制。4 月 10 日,有网友称武汉理工大学广场被人用蓝色油漆在地上写下“是!!!爸我永远爱你!”字样,被消防迅速掩盖抹去,爆料微博后亦被删除。在多方努力下,案件于 2018 年 8 月开庭。2019 年 3 月 25 日,经法院调解,王攀对陶崇园家属赔款并道歉。

(32)北京大学沈阳性侵事件

2018 年 4 月,北京大学校友王敖、李悠悠、徐芃等人发文纪念去世二十年的同学高岩,指出高岩之死与前北京大学教授、现南京大学文学语言学系主任、长江学者沈阳的性侵行为及其后的精神虐待有关。北京大学在校生岳昕等人向学校申请公开二十年前相关会议记录,加速建立防治性骚扰机制。事件曝光三天内,北京大学、南京大学(校方和文学院),以及沈阳以兼职教师名义授课的上海师范大学分别在官方微博做出回应:北京大学表示将“要求教师职业道德和纪律委员会立即复核情况”,南京大学文学院“建议沈阳辞去教职”,上海师范大学终止了与沈阳的校外兼职教师聘任协议。

(33)酷玩实验室诽谤郑楚然及女权之声“组织跨国卖淫”事件

2018 年 3 月,自媒体“酷玩实验室”在社交媒体数次发文,称郑楚然及女权之声与一个“组织跨国卖淫”的案件有关,并控诉她们是境外势力、邪教,且意图分裂国家。文章发布后,掀起了反女权者的狂欢,也令许多不了解情况的人产生误解。郑楚然等人写文章反驳,但无法彻底消除酷玩文章的恶劣影响。郑楚然于 3 月 29 日起诉酷玩名誉侵权,然而经过两年拉扯,一二审均败诉。该事件是中国污名化女权主义者的标志性事件。在此之前,对女权的打压主要依靠公权力的暴力机器,但自此以后,利用舆论污名化女权成为了噤声女权的常用手段,敢提“女权”的人大幅减少,担心稍不留意就会被扣“邪教”、“境外势力”等在中国政治风险极高的“帽子”。

(34)甘肃庆阳六中教师吴永厚性侵案

2018 年 6 月,甘肃庆阳六中高三女生李奕奕跳楼身亡,遗书中提到班主任吴永厚自 2016 年 7 月起多次对她实施性侵和性骚扰。该事件引发全国关注。

2018 年 8 月,吴永厚被判有期徒刑两年。2021 年 1 月,吴永厚和庆阳六中分别被判决民事赔偿 6.7 万和 1.6 万元。

(35)独立记者黄雪琴发布中山大学教授张鹏性骚扰报道

2018 年 7 月 8 日,独立记者黄雪琴在网易“人间 theLivings”公众号发布文章《她曾以为自己能逃开教授的手》。黄雪琴采访了五名受害者,她们指控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教授张鹏在 2011-2017 年间持续性骚扰女学生及女教师。文章在各大社交平台被迅速删除,中大校友要求处理相关教授的联名签署信在网上也无法查看。中山大学称已经开始调查核实,且网文存在与调查核实不相符的情况。该表态引起巨大反弹。舆论压力下,中山大学再发公告,对张鹏作出停课、停止任教资格、取消研究生导师资格等处理。

(36)“乙肝斗士”知名公益人雷闯性侵, #MeToo 蔓延至公益圈

2018 年 7 月 23 日,一位公益圈女性(后化名桦桦)在朋友圈发文实名指控“公益明星”雷闯性侵。文章中提到,2015 年,在亿友公益发起的徒步活动中,亿友创始人雷闯利用身份光环和职位便利性侵了当时仅 20 岁、大二在读的志愿者桦桦。事后她受到巨大创伤,被确诊为重度抑郁及创伤后应激障碍。她曾一度无法接受“受害者”身份,并陷入自我谴责。直到后来得知还有更多雷闯的受害者存在,且均为雷闯机构的实习生/志愿者,最终决定实名公开。

该文在公益圈引起巨大震荡。同日雷闯在朋友圈回应,承认指控属实,自己已经触犯刑法,并称“在考虑向警方自首”。然而雷闯很快在媒体上第二次回应,改口称双方为恋人。但桦桦和知情人均否认恋人一说。

同日,“公益大佬”邓飞发文为雷闯背书,认为性侵是雷“私德问题”,并“支持雷闯勇敢面对,重新开启”。虽然次日邓飞又发文道歉,表示回应不当,但根据被泄露的公益圈聊天群截图,对雷闯的同情并非个例,群内多人表态支持雷,甚至有人对当事女性荡妇羞辱和辱骂诅咒。也有公益圈人士指责 #MeToo 运动将“毁了公益圈”。之后,更多人站出来指控雷闯有其它性侵、性别歧视等不当行为。

7 月 24 日,北京警方表示正在核实此事。同日,亿友公益宣布撤销雷闯负责人职务。有行动者起草了 NGO 行业反性骚扰倡议书,得到逾千人签名;一批志愿者成立了反性侵行动组,多次向雷闯和亿友邮寄公开信敦促雷闯自首,并成立社交媒体账号跟进。然而事件没有更多进展。截至定稿日(2023 年 11 月 21 日)雷闯仍未自首。

(37)“免费午餐”邓飞被多人指控性骚扰

2018 年 7 月 23 日,网友“dangpu”在微信公众号发表文章,暗指“公益领袖”邓飞曾经性侵其同伴。次日,有多名当事人看到文章后称邓飞也曾经性骚扰过自己。邓飞在微信群中承认文中所指是自己,但否认指控。但随后几日,更多人站出来,直接或通过黄章晋(《凤凰周刊》前执行主编)、邹思聪等人的公众号指控邓飞性骚扰。

8 月 1 日,邓飞发声明宣布退出参与发起的所有公益项目。同日,《凤凰周刊》部分前员工发布集体声明,呼吁邓飞正面回应,并倡议新闻界推动行业反性骚扰制度的建立。11 月,邓飞起诉邹思聪及一位当事女性侵犯其名誉权。2021 年 1 月,一审法院判决邓飞胜诉,被告需赔偿一万余元。两被告均提出上诉。但同年 8 月,二审判决维持原判。

(38)至少 22 起 #MeToo 事件被公开,运动到达沸点

2018 年 7 月,反对性骚扰的运动从学术界蔓延到了其他领域。前后一周之内,22 位在各自业界知名人士性侵/性骚扰被公开,包括罗伯特议事规则专家袁天鹏、环保公益人冯永锋、知名社工刘猛、资深媒体人章文、作家张弛、彩虹中国创办人张锦雄等。中国国内反性骚扰运动至此达到沸点。[注3]

[注3] : 讽刺的是,本属于“敏感”话题、屡遭打压的 #MeToo ,在进入公益圈后,由于公益圈处于更加“敏感”的地位, 加上中国政府正极力打压 NGO 扼杀公民力量,对公益圈打击更重,反而令 #MeToo 有了一丝发声的空间。但这也引起了公益圈层不少人对本圈内的 #MeToo 抱以敌视,指责她们“不顾大局”。

(39)赵秉志事件

2018 年 7 月,中国刑法学研究会会长、北京师范大学刑法学院院长赵秉志被爆因“生活作风等问题”被该校党委处以留党察看、免去院长职务、停止招收研究生等处分。有人在社交媒体称,赵利用师生权力不对等的优势进行性骚扰甚至性侵,受害学生和家属达 20 多人,赵根本是屡教不改的惯犯。讽刺的是,赵秉志曾参与刑事立法工作,并对强奸罪、嫖宿幼女罪等性犯罪有学术研究,其许多观点在学界颇受赞同。而受害者们由于被怀疑性交换而遭到网友恶意揣测“条件没谈拢”。[注4]

[注4] : 交换型性骚扰实际上是职场等权力不对等环境下性骚扰的典型表现形式之一。它指“一方凭借权力,以答应录用或者升职、提薪等为条件强迫对方提供性回报;如果对方拒绝就不录用或者降职、减薪甚至辞退等。”(来源:北京众泽妇女法律咨询服务中心,“妇女观察·中国”,《防治工作场所性骚扰指导手册》)

(40)朱军性骚扰事件

2014 年,弦子(化名,新浪微博:@弦子与她的朋友们)在央视实习期间遭到央视著名主持人朱军在化妆室猥亵。事发后弦子立刻报警,但在包括学校老师、办案警察等人的一再劝阻与警告下,此事不了了之。

2018 年 7 月 26 日,受到许豪杰事件等近期事件触动的弦子在朋友圈发文揭露当年经历,该文经麦烧(化名,新浪微博:@麦烧同学)转发至微博后引起公众关注。之后,弦子前往派出所索取四年前的调查结果,却未得到明确答复。麦烧也受到房东施压,要求删除相关微博。8 月 15 日,朱方律师发函表示已对“不实信息”取证起诉。弦子、麦烧的微博遭到屏蔽、禁止转发等限制,弦子甚至接到大量威胁恐吓电话,也有相关媒体报道遭到删除。

9 月 25 日,弦子向法院正式起诉朱军性骚扰。同日弦子、麦烧收到朱军的侵犯名誉权起诉书。案件共历时六年,期间伴随着大量的公众讨论、甚至对弦子的人身攻击。一些社交媒体“大 V”还以麦烧就职的 NGO 属于“境外势力”等理由煽动民族主义仇恨。另一方面,支持弦子的人们以“弦子的朋友”的名义,聚集在每一次听证和审理的庭外,互相连结、陪伴和支持。六年间,弦子和她的朋友们渐渐走入 #MeToo 漩涡中心,弦子也开始在其它公共议题上发声。弦子和麦烧对国家电视台著名主持人朱军的性骚扰指控将 #MeToo 第一次指向“体制内”。

2022 年 8 月 10 日,弦子诉朱军性骚扰案二审维持原判,弦子因“证据不足”败诉。2023 年 9 月 22 日,朱军诉对麦烧和弦子侵犯名誉权案,以朱军撤诉作结。

(41)龙泉寺释学诚性侵事件,#MeToo 进入宗教界

2018 年 8 月 1 日,北京龙泉寺两位都监发布了一份95页的汇报,列举了该寺住持、中国佛教协会会长、全国政协常务委员释学诚诸多不法行为,其中包括性侵、精神控制、短信骚扰多位出家女弟子。这份汇报将 #MeToo 正式带入宗教界。当天,龙泉寺声明否认指控,但社交媒体中相关讨论和文件传播受到限制甚至删除。8 月 2 日,国家宗教事务局称已开始调查,其后核实了多项指控。事发后,释学诚辞去、被免去包括龙泉寺住持、全国政协常委及民宗协副主任等多项职务。

(42)刘强东性侵案

2018 年 8 月 31 日,在明尼苏达大学参加留学项目的京东公司负责人刘强东,在一次和项目学员与志愿者的聚餐后,于志愿者、明大学生 Jingyao Liu 的住处,涉嫌对后者实施了性侵。Jingyao 报警后,刘强东被捕。警方公开资料显示,刘强东涉嫌一级性犯罪强奸既遂(该州最严重级别性侵)。12 月 22 日,检方最终宣布,由于“无法完成刑事举证责任(‘排除合理怀疑’)”,决定不予起诉(no charges)。2019 年 4 月 16 日,Jingyao 向刘强东及京东公司提起民事诉讼。

从 9 月初案件被媒体报道开始,京东和刘强东不断放出消息,称刘在美遭不实指控。刘获释数小时后立即回国(中美间无引渡条约),后现身国内公开或官方活动,并表示会继续领导公司。检方决定不起诉后,刘方发表的中文声明坚称“在房间里发声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并称女方当天全程很主动,事发后“反复索要钱财”和“威胁”。

但 Jingyao 方表示当时并非自愿,而是刘强东强行与她发生关系。由于刘的权势,她一度担心会招致报复。但她的行为被部分舆论解读为“主动”甚至“下套”。尤其在民事诉讼期间,发生了大量针对 Jingyao 的谣言中伤与网络暴力。Jingyao 的中文名被泄露,一些营销号散播经过刻意剪辑的视频,并公开了 Jingyao 与刘律师私下的谈判音频,以“仙人跳实锤视频”为噱头传播。“北美留学生日报”等自媒体甚至将警方公布的案件资料断章取义地歪曲成桃色新闻以博取眼球。

另一方面,也有许多人聚集起来支持 Jingyao。她们义务翻译相关法律文书,帮助还原完整视频、澄清事实,在每次听证会和庭审时到场支持。女权行动者赵丫丫为 Jingyao 搭建网站,发起联署;梁小门组织线上线下对庭审的关注和对 Jingyao 的声援,为中文世界更新该案一手信息。七七、米米发起了 #我也不是完美受害者# 话题进行声援。在女权主义者们的努力下,公共讨论也更深入地探讨了对性侵幸存者关注、对强奸文化的反思、性侵相关媒体伦理等相关议题。然而,审查也紧跟其后。支持 Jingyao 的多个微信公众号被屏蔽、大量讨论被删除。

这场旷日持久的民事诉讼最终在 2022 年 10 月 2 日以双方达成和解结束。

(43)独立记者黄雪琴遭公权力“维稳”,身陷囹圄

2018 年,独立记者黄雪琴发布了许多关于 #MeToo 运动的独家深度报道,令大众得以了解那些性骚扰控诉的事实。此外,黄雪琴给还给很多想寻求帮助和舆论救济的性暴力受害者提供了陪伴、连接资源等种种帮助。然而到了下半年,黄雪琴开始被警方监控。警察找到黄雪琴,干预她与合作者的关系,并建议她不要写太多有关性骚扰的事情。“维稳”过程中,有警察表示,米兔已被认定为“境外反华势力的破坏运动”,因为“发起者都在国外生活多年,针对的是中国长江学者,明摆着要攻击中国学术制度”。发声一再受阻,黄雪琴只能转入地下行动,直至 2019 年 10 月,她因发文同情香港“反送中”被以寻衅滋事为由刑事拘留和监视居住;2021 年,她与劳工权益的倡导者王建兵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再次被捕入狱,至今仍未获释。

(44)广州律师孙世华投诉“裸检”事件

2018 年 10 月 5 日,广州律师孙世华投诉,称她于 9 月 20 日在去派出所为当事人咨询时,被警察强迫其脱衣检查达 20 分钟,并遭遇暴力执法、言语羞辱。现场视频也证实了孙律师的投诉。此后,其她女性维权人士和女律师也披露了自己遭遇脱衣检查、侮辱性语言和性威胁的经历。执法人员的性骚扰问题浮出水面,但孙世华律师维权的各种努力至今无果。

2018年以后:后 #MeToo 时代,道阻且长

2018 年爆发的 #MeToo 运动产生了巨大的震荡,给政府施加了压力,迫使其进行了一些法律改进。同年 12 月,最高人民法院将性骚扰列入“民事案由”,似乎使 #MeToo 受害者更易寻求司法救济。然而,多种因素的存在,如司法不透明和过于严苛的定罪标准,依然阻碍受害者得到公正及施害者被有效问责。即使有少量 #MeToo 案件进入了司法程序,其中大多最终却败诉。在当前的环境下,各级司法机关和执法机关对相关案件的审判和调查往往仍偏袒施害者,施害者在 #MeToo 案件中很少受到追责。这种结果不公也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群体沉默。另外,虽然有一部分人仍然愿意公开讲述自己经历的 #MeToo 事件,也能够得到一定的公众支持,但由于媒体关注和实际援助的减少,许多事件仍不了了之,许多人仍只有沉默。在经历过 2018 年的爆发后, #MeToo 似乎已不再“新鲜”,和女权运动一同被持续消解。

(45)北京工友之家前管理人员贾志伟性侵性骚扰事件

受雷闯性侵事件的影响,2018 年 7 月 26 日,北京工友之家前志愿者艾米丽(化名)向工友之家投诉其前核心管理人员贾志伟长期性侵、性骚扰多名员工和志愿者,并要求工友之家辞退贾志伟,以及向社会公众进行披露以免再有受害者。对此贾志伟拒绝正面回应,而工友之家虽承诺会与贾志伟切割并在机构内建立性骚扰预防机制,然而并未对贾的性侵性骚扰行为进行彻查。事发后贾仍然继续担任工友之家负责人和持股人。

此后艾米丽等人发出了 15 份书面文件向工友之家顾问老师和理事施压。经过了漫长的 175 天沟通,工友之家被迫应对,于 2019 年 1 月 16 日公开回复,承认一名管理人员有性骚扰行为,但并未点明贾志伟的姓名、职位、性侵事实或责任关系。1 月 21 日,工友之家在负责人孙恒、王德智先后公开发表个人的反思和道歉后,再未有任何回应。该事件再无后续。

(46) #MeToo 首例胜诉案件

2019 年 6 月 11 日,某社工机构女职工在 2018 年 7 月的 #MeToo 浪潮中揭露并起诉业界“大佬”刘猛性骚扰的案件一审宣告胜诉。这是中国 #MeToo 首例胜诉案件,也是最高人民法院将“性骚扰责任纠纷”列为新增案由以来,第一例明确以“性骚扰”为案由且胜诉的案件。

该案的限制和遗憾也十分明显,成都市武侯区人民法院做出的判决认定刘猛性骚扰成立,但驳回原告精神损害赔偿的诉求,以及对第二被告、当事人所在机构为处理不力而承担责任的诉讼请求。

(47)“米兔在中国”展览

从 2019 年 7 月开始,“米兔在中国”展相继在北京、广州、成都举办,但两次被迫中止。之后中国女权主义者把米兔展带到了海外,2019 年 10 月在纽约、2022 年 6 月于英国伯明翰大学举办了海外中国米兔展。

(48)鲍毓明案

2020 年 4 月 8 日,澎湃新闻以采访视频的方式,报道了杰瑞集团副总裁兼首席法务官鲍毓明涉嫌以收养未成年女孩为借口,在 2016-2019 年间性侵及虐待一名女童的新闻。翌日,南风窗微信公众号发布调查长文,引发舆论关注。受害方向警方提供了多种物证和口供,烟台市公安局依然撤案且取证懈怠。在此案件中,监护人关系下/涉及未成年的性同意问题得到关注。

(49)新南夜校负责人刘韬性侵事件

2020 年 4 月 17 日,播客 “不合时宜” 制作人兼主持人若含在节目里讲述了其六年前遭到担任广州新南社会发展夜校以及多个公益基金会负责人的刘韬性侵的经历。在这之后,另有 4 名受害者实名向刘韬任职的机构提交了关于其性骚扰和性侵害行为的投诉。尽管多个相关机构表示已采取措施进行调查,但实际进展极为有限,案件也并未进入法律程序。最终刘韬辞去职务后再无下文。

(50)拉姆事件

2020 年 9 月 14 日,抖音短视频平台网络红人拉姆在直播时惨遭前夫唐路泼汽油焚烧,导致全身大面积烧伤,最终于 2020 年 9 月 30 日不幸去世。值得注意的是,拉姆此前因长期遭受家暴已与唐路两度离婚,也曾多次报警并向妇联求助,然而都未能改变其悲剧命运。这起案件引发了网友对于女性面临家庭暴力危险的共情与讨论。在中国修改《民法典》并将于 2022 年 1 月 1 日起正式实施为期 30 天的“离婚冷静期”制度的背景下,这一事件进一步点燃了社会各界,特别是女性的愤慨。公众担忧,在所谓的“冷静期”内,受害者可能会遭遇更多的家庭暴力风险。

(51)华南理工大学教授王雨磊性侵事件

2020 年 10 月 9 日,一则视频在社交平台上流传:一名女性及其家人在华南理工大学笃行楼门前,哭喊控诉该校教授博士生导师王雨磊性侵该女性。该视频迅速引发关注。校方对事件展开了调查,并以违背教师职业操守为理由解聘了王雨磊。然而,校方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法律措施,王雨磊也一直坚称此事为“感情纠纷”,该事件再无下文。

(52)肖美丽遭网络暴力和公权力打压事件

2021 年 3 月 29 日,女权行动者肖美丽在社交媒体发布视频,记录自己在一家火锅店劝阻一名男子吸烟时遭到言语攻击,并被泼洒不明液体的经历。肖美丽和朋友立即报警,但是警方却只息事宁人。事情发酵后,警方才重新介入,令加害方口头道歉并赔款。然而,本事件却成为了公权力和一些网络自媒体借机打压、抹黑女权议题和女权主义者的借口。肖美丽受到大量网暴、“人肉”,并被抹黑是“港独”、“受境外势力指使”。她使用了十年的社交媒体账号也被“炸号”。不少声援肖美丽的女权账号也被封禁,包括“女权五姐妹”之一的郑楚然和女权专栏作者侯虹斌的账号,及关注者众多的“CatchUp 性别平等姐妹”等,还有许多女权主义者的账号被禁言。此事件后,反性侵、反性骚扰等 #MeToo 议题的开展在国内愈发艰难。

(53)吴亦凡性侵案

2021 年 6 月 2 日,都美竹友人在新浪微博公开发文,指责中国当红男明星吴亦凡和都美竹交往数月后施加冷暴力,导致后者抑郁。7 月,都美竹本人公开指控,吴亦凡以 MV 选角、工作室签约新人为借口,诱骗、威逼年轻女性参与酒局进行灌酒,实施“选妃”并趁机性侵,且事后以“交往”为幌子掩盖性侵事实。都美竹表示自己在 17 岁时便被吴亦凡侵害,并透露多名年轻女性也有类似遭遇,其中包括未成年人。吴亦凡方多次否认,并声称遭到造谣和敲诈勒索,自己已经报警。事件发酵后,都美竹受到大规模网暴甚至人身威胁。但多位女性(包括业内女艺人)站出来公开吴亦凡“捕猎”行径,增加了都美竹指控的可信度。2021 年 7 月 31 日,吴亦凡因涉嫌强奸罪被刑事拘留。2022 年 11 月 25 日,吴亦凡以强奸罪、聚众淫乱罪,被一审判决有期徒刑十三年附加驱逐出境。吴亦凡提出上诉。目前二审已审结,将择期宣判。

需要指出的是,早在 2016 年吴亦凡即因被爆出与多人“约炮”、对交往女生施加冷暴力等而引起舆论风波。但当时并未引发对其是否涉及侵犯女性性自主权或不当利用优势地位的讨论,反而有公众人物公开支持吴亦凡,甚至美化其为“睡粉”的“活菩萨”。与几年前相比,2021 年吴性侵事件期间,由于已经历过 #MeToo 浪潮,以及多位女性的公开指控,这一事件得到了更多的同情和关注,也引发更多网友开始讨论“Girls Help Girls”(女性互助)的意义。

(54)导演韩涛性骚扰事件

2022 年 10 月,微博名为“昔央”的女编剧控诉中国大陆导演韩涛猥亵案件开庭。此前昔央遭遇韩某骚扰和猥亵,在报警后韩涛被行政拘留 10 日。然而法律维权步履维艰,昔央辗转于山东、北京两地,艰难地推动调查和立案,同时她还需要应对网络暴力、荡妇羞辱和个人隐私被泄露的风险,生活和工作都受到严重影响。

在有清晰的监控录像证明性骚扰事实存在、公安已经认定韩涛的猥亵行为成立并予以行政处罚的情况下,韩涛没有受到更多惩罚,面对媒体他也继续否认性骚扰的相关事实。

案件进入司法程序后更是困难重重。韩涛不应诉,法院传票两次被退回,一度无法开庭。最终法院判决韩涛赔偿受害者各项损失 1.2 万余元,以及向受害者书面道歉。然而韩涛从未履行道歉的判决,他的事业也并未受阻,案件发生后仍在执导新电影。

(55)前国务院副总理张高丽性侵事件

2021 年 11 月 2 日,彭帅在新浪微博公开称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前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副总理张高丽对自己实施性侵。该博文旋即遭到删除,相关关键词在中国网络被屏蔽。张高丽从未对此作出公开回应。此后彭帅失踪,在全球网球界引发巨大担忧。国际女子网球协会(WTA)要求北京当局就彭帅指控的性侵事件展开调查。联合国以及多个国家要求中国对彭帅的个人处境进行公开说明或调查。在国际压力下,中国官媒公布过有关彭帅现状的照片和视频,想证明她“人身安全”,然而彭帅事发后每次公开露面都由中国官员陪同,令人怀疑她是否真的安全。与此同时,张高丽涉嫌性侵彭帅的事件也未有任何进展。

2021 年 12 月 1 日,WTA 表示,出于对彭帅安全的持续担忧,将暂停包括香港在内的中国所有赛事。然而停赛未满两年,WTA 即宣布重返中国举办赛事,因为尽管彭帅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但放弃中国市场会“导致球员和赛事付出巨大的经济代价”。

(56)“铁链女”事件 (徐州“小花梅”/“李莹”事件)[注5]

2021 年 12 月,为响应地方政府的扶贫活动,徐州丰县抖音博主将贫困户董志民打造成一人拉扯八个子女的“超级奶爸”形象,以短视频和直播的形式进行宣传。但网友很快在一场直播中发现八个孩子的妈妈不仅在冬天挨饿受冻,更整日被以铁链锁脖拴在残破脏乱的后屋里。女子对视频哭诉“这个世界不要俺了”、“我像个妓女一样”,令人怀疑她遭受了拐卖和长期虐待,引发全网强烈愤慨。

2022 年 1 月 28 日,丰县县委宣传部发布通报,称该女子为杨某侠,因患有精神疾病,家人为防止她伤人而上锁。现她已被送往精神科治疗。不存在拐卖行为。民众试图探病,却发现“住院”后外界已经无法接触到该女子。网友也很快发现,该女子和已失踪二十余年的四川女子李莹面部特征高度相似,怀疑她并非通报所称“杨某侠”。

面对质疑,官方又四次发布通告,坚称女子为杨某侠(原名小花梅),且 DNA 与李莹家属不符。但除此之外,多份官方通告细节互相矛盾,网络相关讨论屡遭屏蔽,许多发声者被销号,民间声援者自发前往丰县试图调查真相、看望该女子,却遭到警察阻挠与驱逐,令公众愈加怀疑,怒火也在人们心中蔓延。

在民间声援者中,两名女权行动者,乌衣(网名“我能抱起 120 斤”)和她的一名友人(网名“小梦姐姐小拳拳”),于 2022 年 2 月带着“姐姐,这个世界没有抛弃你,妹妹来了”的标语自驾前往丰县,却被以涉嫌寻衅滋事遭到警方拘留,期间遭受虐待与殴打。暂被释放后,2022 年 3 月 1 日,乌衣失联,有消息称其被徐州警方带走。据称,她无法会见律师,有律师自愿提供代理,亦被警方警告。时至今日,乌衣仍处在“被消失”状态。无法被确证是小花梅还是李莹的女子,也仍然不知身在何处。事发地丰县在一年后仍被官方严密管控,外人难以进入。

[注5] : 我们不愿称呼这名女子为“铁链女”或“八孩母亲”,她有自己的名字。然而由于信息封锁,我们无法证实她真正的名字或身份究竟是“李莹”、“小花梅”还是又一位失踪的女性。而令人难过的是,“铁链女”这个冷冰冰的称呼成了她最广为人知的标签。我们权衡之下,无奈采用此标题。

(57)唐山烧烤店打人事件

2022 年 6 月 10 日,河北省唐山市一家烧烤店发生了性骚扰及肢体暴力事件。施暴者陈继志伙同几名男性对几位在店里用餐的女性实施性骚扰,在遭到拒绝和反抗后,几人暴力围殴四名女性,甚至将人拖进小巷殴打,被殴女性头部伤势严重。事件视频被公开后引起网友极大愤慨,以及对性暴力的广泛讨论。陈继志等 9 名犯罪嫌疑人虽被逮捕追究刑事和民事责任,但官方对网络舆论进行了严厉的审查,不仅受害者伤情不能得到充分报道,甚至微博封禁了 265 个“挑唆男女性别对立”的账号,抖音、快手也处罚了很多“违规帐号”,以压制性别议题,唐山当地也严格盘查外来人员,禁止记者媒体来采访。该案件最后以官方免职几位当地官员并以开展“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告终。

(58)白纸运动与女权主义

2022 年 11 月 24 日,清零政策下乌鲁木齐火灾的惨剧震惊全国,之后白纸运动爆发。与之前的民主运动不同的是,女性参与者的身影更加不可忽视。白纸运动的直接起因:南京传媒学院的白纸行动中,疑似首位举起白纸抗议者即为女性。[注6] 全国各地的示威中,女性参与者的比例之多也引人注目。被逮捕的人里,女性的比例也很高,有网友称白纸运动被拘捕者大多数为女性。[注7] 另外,在国内的白纸运动及其后响应和纪念的全球各地活动里,常常出现女权相关、性少数权益相关的口号和标语,比如“父权不死,极权不止”;不少活动组织者和参与者开始讨论如何警惕并避免活动中的厌女行为。可以看到,“白纸世代”已经展现出和前辈们不同的时代气质, #MeToo 的潮水也随着女性与女权主义者的行动,荡漾进其它社会议题和社会活动里。

[注6] : 白纸运动期间曾有网友称其为南传女学生李康梦,目前被捕,恳请大家关注。但很快有人宣称此为假消息,又有网友称其为一位长发男生。由于信息封锁和审查,我们无法确证。

[注7] : 很遗憾,我们无法得到足够的信息确证这个结论。然而女性参与和被捕者众多这一点,相信是符合事实的。另外,有遭短暂拘留男性参与者公开表示,问话过程中警方曾透露,女性参与者和带有被认为属于 LGBTQ 标志物的参与者会受到警方重点关注,并被讯问或拘留更长时间;不属于重点关注群体的,问完话即可释放。

2023年: #MeToo 仍然进行时

2023 年 4 月中国文化出版界首先出现了一波 #MeToo 新浪潮,多名业内人士被指控性侵性骚扰,#MeToo 议题再次引大众关注。6 月,台湾 #MeToo 浪潮也席卷到了中国的民运圈:6 月 21 日起,三天内四名女性公开被人权/社会运动/民运等泛异议圈层人士性骚扰经历,迅速引发海外中文社交网络关注和对民运圈生态文化的检视。因为身处“敏感”的泛异议圈层,受害者难以寻求制度救济。人们只能在体制和墙内公共舆论之外的网络中表达对事件的愤怒和对幸存者的敬佩与支持。

经过 #MeToo,更多人注意到了泛异议圈层中的受害者面对的两难:一方面,受害者本身也因为投身社运、人权、维权等异议活动遭受公权力不公对待,甚至厌女羞辱、拘捕、关押,因此很难信任公权力,或对发生的侵害及时报警;另一方面,受害者仅仅是说出自己的遭遇,都会面临泛异议圈层“顾全大局”的要求、甚至“给大家的异议活动捅娄子”的指责。女性异议者在极权和男权的双重压迫下步履维艰。

另外,也有白纸运动后建立的抗争者社群讨论如何在今后的社会运动中预防性暴力。不过,政治立场审判以及个人攻击的声量仍大,#MeToo 相关意识的普及依然任重道远。

(59)文化出版界 #MeToo 新浪潮

2023 年 4 月 23 日,账号“青年编辑们”在豆瓣上发出投稿,控诉出版文化传媒公司“一页folio”的创始人范新曾经在出差期间对一名女性下属强奸未遂。

中国文化出版界自此出现了新一波 #MeToo。文化圈名人编剧史航、青年作家宗城、先锋书店前采购经理陈磊、先锋书店老板钱小华都被公开指控性骚扰。其中指控范新的受害人多于 1 人,史航 26 人,宗城多于 7 人,陈磊 1 人,钱小华 2 人。被控加害者均否认指控,而受害者公布更多证据及经历,同时不断有新受害者加入声讨行列,引发热议并得到了大众较多支持。

但多起 #MeToo 事件均未走入法律程序,一页办公室关闭拆除招牌,宗城发布道歉退出社交媒体,南京先锋书店发布声明称与相关员工解除劳动关系,后续再无下文。

(60)“民运领袖”王丹性骚扰事件

2023 年 5 月,台湾掀起 #MeToo 浪潮。6 月 2 日,台湾政治工作者李元钧实名指控中国六四“学生运动领袖”王丹曾对自己实施性骚扰。此后,共有超过五名受害者公开称曾被王丹性骚扰,且侵害模式具有相似性。李元钧在 6 月 7 日向王丹提起妨碍性自主罪告诉,对王丹的指控进入了司法程序。王丹表示指控系出于政治目的,且均不属实。另外,他声称公众对他的私生活过度关注,今后会谨慎。对于当事人的起诉,他表示:“欢迎提告,支持用法律的方式寻找事情的真相”。对此人权律师黄思敏指出:“王丹相信法律,是因为法律和司法实践保护了他。”事实上,#MeToo 之火之所以蔓延全球,正是因为目前的法律和制度在性侵性骚扰案件中的无力甚至纵容包庇施害人,令受害者的性侵或性骚扰的诉讼难有进展,而施害人的名誉权侵害诉讼反而常常得胜。

(61)人权律师滕彪性侵未遂事件

2023 年 6 月 21 日,流亡美国的中国人权律师滕彪在其个人 Twitter 发出一份道歉声明,为自己 2016 年在印度一次会议期间的“非礼之举”向独立中文笔会前副会长、资深新闻工作者心语(笔名)女士道歉。滕彪在道歉信中称“那是一场异常笨拙的求爱”。而心语接受媒体采访予以回应,对滕彪未经其同意便发布不诚恳的道歉表示愤怒并且驳斥了滕彪的“求爱”说,表示他当时的行为是“强暴未遂”,心语奋力反抗才得以逃脱。然而在 2016 年的事件后,滕彪还骚扰过她数次。心语称自己多年来一直向滕彪要求道歉,但直到台湾 #MeToo 风暴刮起,滕彪才同意公开道歉,然而双方未就声明内容达成一致,滕彪便单方面发布。另外,心语表示,2016 年事件发生后,自己曾向同行的知名海外民运人士杨建利求助,然而后者不仅没有给予任何帮助,还严厉斥责心语给他“捅娄子”。

随着滕彪事件的公开,更多女性相继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自己曾遭遇过的来自中国大陆维权人士的类似骚扰或侵犯。

(62)湖南律师邓林华性骚扰事件

腾彪性侵未遂事件公开后,施明磊受到影响,于 2023 年 6 月 22 日在其个人的脸书页面曝光:2020 年夏天,在她为身陷牢狱的丈夫程渊(“长沙富能案”被捕政治犯)奔走抗争期间,参加完一个有多名律师出席的聚餐之后,邓林华律师以知道程渊被判的消息为由邀请施明磊聊天,并趁机实施性骚扰。施明磊称,事后她向多位维权律师讲述自己遭遇,他们的反应却是“深觉意外”、让她“好好休息”,称邓应是“喝多了”,有人还保证自己在往后的聚会不喝酒。但后来在各种聚会上,她仍看到邓林华和这些律师们觥筹交错,显然无人重视过自己控诉过的性骚扰问题。据报道,不再活跃于公民圈、现已在体制内任湖南省委副处级干部的邓林华对指控未有回应。

(63)人权律师王秋实性侵事件

现居美国的原女权活动人士、前中国政治记者赵思乐也在 2023 年 6 月 22 日发文称,人权律师王秋实在 2015 年代理某大型政治案件期间,曾骚扰多名被捕者家属,甚至在她作为中间人试图调解时对她实施了性侵。赵思乐表示,由于看到当时受害家属公开指控后,圈层同仁反而指责她们“忘恩负义”并包庇王秋实,也遭受侵害、仍处于受创状态的她没有选择马上站出来。近日看到了滕彪事件中圈层内部“原谅滕彪”的态度,以及施明磊的叙述,她终于决定公开。暂未查到王秋实是否回应。[注8]

[注8] : 我们多番网络搜索,但都无法找到王秋实近年的消息。他最后的信息停留在 2017 年的营救“709 大抓捕”相关人士的新闻里。

“709 大抓捕”是指 2015 年 7 月 9 日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当局大规模逮捕、传唤、刑事拘留、带走、失联、约谈了上百位人权律师、民间维权人士、上访民众及其亲属的事件,部分人士至今下落不明。

(64)公民记者朱瑞峰性侵事件

“‘709’维权律师大抓捕”事件受害人、律师助理赵威(笔名考拉)看到心语和施明磊等人的 #MeToo 指控后,在 2023 年 6 月于脸书公开指控公民记者、人民监督网创办人朱瑞峰八年前在中国对自己实施了性侵。但朱瑞峰从未正面回应此事,也拒接当事人电话。

(65)远志明性侵事件再次进入公众视野

随着民运圈的 #MeToo 事件被热议,远志明性侵事件在网络上再次被提及。2014 年 12 月 23 日,前民运活动者柴玲发布公开信,披露自己于 1990 年秋在普林斯顿遭到同为民运活动者、后成为牧师的远志明性侵。该事件在海外基督徒中引起关注,华人教会十八位牧者成立独立调查会,并于 2015 年 2 月 23 日发布调查报告。除柴的指控外,报告还收集并确认了其它三项远志明涉嫌的类似指控:1989 年在巴黎流亡者难民营性侵舞蹈演员朱女士;2013 年 5 月在德国某营会中对一位 80 后女士有不当行为;2013 年 9 月在巴黎诱奸一位 90 后女士(未遂)。2015 年 3 月 2 日,远志明发表公开信,承认 1990 年“婚外性过犯”,但否认强奸、诱奸未遂和性侵指控。

(66)戏剧界知名专家傅谨性侵未遂事件

2023 年 9 月 21 日,浙江传媒学院女老师徐晨发出长文,实名举报山东师范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院长、戏剧界知名专家傅谨在四年前对自己性侵未遂。山东师范大学回应称会成立调查组展开调查,加害者否认性侵并称自己已经报警。目前暂无后续,但受害人控诉微博已遭删除。

(67)网红心理咨询师李松蔚性侵事件

2023 年 9 月 25 日,网友冬妮在社交平台公开指控心理咨询师李松蔚,称其在 2014-2018 年向自己提供心理咨询服务期间,利用心理咨询师对患者的优势身份多次实施性侵,并长期对其心理控制、精神虐待、恐吓、PUA。事发后,冬妮向李松蔚所在心理工作室及中国心理咨询伦理协会投诉,也试图提起诉讼,但协会敷衍了事,且事件“证据不足”,因而没有结果。冬妮表示这次站出来的原因是不希望有其他女性再受到伤害。如有需要,她愿意提供证据并作为人证,帮助大家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同日,李松蔚发声明否认性侵指控,表示自己遵纪守法,并已经针对“诽谤行为”报案。该事件也引发了关于心理咨询从业者滥用权力,受害者维权难,伦理委员会形同虚设等系统性问题的探讨。目前冬妮的原帖已被删除,暂无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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